双玄 【通心桥】（四）
自从那天之后，师青玄与贺州每天都会一起商讨关于建造新庙的事。他白日一边乞讨，一边清点城内的流民数量，有多少年轻男女，多少老弱妇孺。
贺朗不让贺州出门，所以师青玄只得每日上门去找他，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别扭，后来也就习惯了。而且运气很好的是，贺府周围总会有些废弃的衣物，虽然看着有点脏，但是非常暖和，总算是能够熬过这个冬天了。
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，每次去捡衣服的时候，都会遇见他堂兄守在门外，脸还臭臭的，不说话，也不阻拦他，真是好生奇怪。
“小州啊，你也快加冠了，为何你堂兄还不许你独自出门，怎么比闺阁的女子还惨？”师青玄问道。
贺州谈到此就来气，愤愤地说到：“前些日子才到皇城之时，路上遇见了个臭道士，他非说我近日不宜出门，还说什么会遇到恶鬼缠身，血光之灾？我哥还信了！最近就一直不准我单独出去。”
“不过马上就要到除夕了，我的生辰也在除夕！那日我哥一定会放我出去，到时候我请你吃酒，你可一定要来！”
师青玄爽快答应道：“没问题！”说完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：“不过，我可送不出什么好礼物给你哦……”
贺州被他逗笑了，“大男子不拘小节！何况，你可是我在皇城的第一个好朋友，你我之间何须这些俗物？”
他才搬来皇城不久，人生地不熟的，没几个朋友，除夕那日，只是简简单单在楼阁上设了个局，好说歹说才把贺玄也搬来了。
这古楼不算高，从顶阁看下去，恰好能将整个皇城尽收眼底。
除夕夜，祈福时。街上灯火通明，处处有爆竹丝弦的声音。
贺州看着楼下成双成对的有情人哀嚎道 “天呐，今年的灯笼又多出了不少！我也要去写！快来个神君给我安排个女娘吧！”
师青玄拍了拍贺州的肩，有些深感同情地说到：“小州啊，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。”
他有些醉了，说话摇摇摆摆的，贺玄看着将他旁边的酒壶夺了过去，有些不悦地对他道：
“你醉了，别喝了。”
师青玄没管他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，继续自言自语：“我曾也和一人约好一起来赏这满城灯景的。”
贺玄的手突然一颤。
随后，他听见师青玄继续道：
“只是如今看来，不过是落花流水，一厢情愿罢了。”
……
喉咙就像是被紧紧捏住，有些喘不过气。他拧起来的眉毛也渐渐松动，怔然地看着他。
那个人是谁，他清楚，又不清楚。
只是一句“一厢情愿”就搅的他心乱如麻，胸膛漫起阵阵痛意。
是一厢情愿吗？
那为何明知今晚他会来，还要答应贺州赴约。
不是吗？
那为何从前那几百年一次都不愿陪他。
师青玄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，酒醉之人情绪转换的极快。他走到窗前，看着空中写满祈愿的灯笼，将夜幕映衬地暖红一片。心里想着，今夜的上天庭又有的热闹了，不知太子殿下今年收到了多少盏灯。
他并没有因为如今的身份伤春悲秋，反而还对着些灯笼指指点点道：
“这个灯太旧了肯定燃不了多久。”
“哎呀，这灯把南阳将军的名字又写错了……”
看了会儿灯，他又回过头，撑着一只手笑吟吟地对贺玄道 “朗兄，你可有去放灯？我跟你讲，这个放灯是有讲究的，需不需要我告诉你些小技巧呀？包你能心想事成……”
贺玄缓过神，伸手扶着他，以防他醉酒不稳摔下去，他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，忽然又想起，不知哪一年的除夕，眼前这个人也对他说过，
“明仪兄有没有什么心愿呀？本风师保证让你心想事成……”
眼眶好像有火在灼烧。他扯了扯嘴角，不知是自嘲还是不甘：
“不需要谁帮我。”
无论是当初的地师明仪，还是凡人贺朗，你真心想让得偿所愿的人，都不是鬼王贺玄。
无论报仇成功与否，能陪在你身边的，都不能是真正的我。
真讽刺啊。
他扶着师青玄的手不知不觉地用了些力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猩红一片。
“我想要的，都会自己去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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