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玄 【通心桥】（五）
等到这两人吃饱喝足已经是子时了。贺玄满脸黑线的拉着这二人，心里想着这种收拾醉鬼的事还要再做多久。
他就地画了个符，将贺州送回了府。谁知迷迷糊糊的师青玄竟然恰好看见了。
“小州啊，小州呢？贺大哥你怎么把小州变不见了？”他挣脱贺玄的手，在画符的地方原地转圈。
“我知道了！”
随后又蹦道他面前，仰着头贴着他的耳朵神神秘秘道：
“贺大哥，你是天庭的哪一个神官？是不是太子殿下派你来的？我给你说哦，我也是神仙，风师你知道吧，最有钱的那个……”
贺玄低头看着还在絮絮叨叨的醉鬼，他的呼吸时深时浅地触及他的皮肤，弄的耳颈处痒痒的。师青玄喝酒上脸，眼睛和脸都红红的，在月色下还能看清他嘴角旁的一些伤痕。
四目相对。贺玄不知道在想什么，他低了低头，两个人离的更近，鼻尖都快碰到，呼吸和心跳好像都交融在一起。
师青玄懵懂茫然的看着他，眼前的人用手轻轻碰了碰嘴角的旧伤，轻声问道：
“疼吗？”
“早就不疼啦！”他拉下贺玄的手笑着说。
贺玄撇开脸，努力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。他当然知道陈年旧伤早就不会再有痛意。只是……
自断手脚的时候疼吗？
行乞磕头的时候疼吗？
师青玄，为什么偏偏是你？
他还是将他送回了城郊的庙里。破庙旁有一棵梅树，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儿风水的影响，也长的歪歪斜斜，但今日却开了几枝花。
贺玄将他送进屋准备离开时，师青玄突然跑出去折了一只梅花，笑着递给他。
“清贫无所有，聊赠一枝梅。谢谢你贺大哥，今天我很开心。”
有时候，贺玄很庆幸这一世他那蠢堂弟还是本姓，这样他称他为“贺大哥”的时候他可以自欺欺人的觉得会比“明仪兄”好受很多。
再过几日，贺州花钱修的庙宇就要完工了。他不知道该修个谁的庙，索性就找画工随随便便画了个“百仙图”挂着，大家一起供嘛。
谢怜是在风信和慕情口中听说此事的，因为那位画师将他二人的脸画反了，两个人在吵架时将这事抖了出来。他一时觉得新奇，就拉上了花城一起到皇城去看看。谁知就在门口，碰上了师青玄和贺州两人。
“太子殿下，不瞒你说，捐献这坐庙的就是我新结识的好朋友！”师青玄听说谢怜是为此而来，一下就来了精神，拉过贺州就为他们介绍。
谢怜看这少年确实是一派纯真正义，再看师青玄虽说身有残疾但看着也是精神饱满，暖衣蔽体，想来也是多受这少年照拂。他心里一下放心了不少，想着果然以青玄的性子在凡间也不会太过难挨孤单。只是贺州旁边的那人看着有些深不可测，且总有莫名的熟悉……
他看了看身旁的花城，想要问问那人的底细，花城却对他眨了眨眼，将他束的头发往旁边扯了扯。
谢怜恍然大悟，不得不说这场景确实很眼熟。
花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，在通灵里笑吟吟地说道“不一样哥哥，这次我们可是互知底细，心意相通的。”
………
城门突然聚集了大批人，纷纷扰扰的，好像还在议论邻国的国君，他们一行人也过去看了看情况。
“这位兄弟，请问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？”谢怜拉了位人群中出来的男子问道。
“唉，那国君一开始发起开边战争，搞得无数人死的死伤的伤，现在发现打不过了，国内城民又四处逃窜，眼看着国要亡了才开始后悔，这不，亲手写了份罪书贴在城外想让臣民原谅回国呢。”
周围人唏嘘不已，或感叹国民不幸，或怒其国君不争。可是这些流散出来的百姓似乎并没有想要回城的意思。
师青玄听此沉默了一会，不知在想什么，后开口说道：“伤害已经造成了。百姓家财散尽，流离失所，如今再来忏悔道歉又有什么意义？不过是给自己心里安慰罢了。”
贺州有些不解：“可是做错了事难道不该道歉吗？”
师青玄的脸色冷了冷。那把破碎不堪的风师扇就躺在他的袖子里，提醒着他道歉的结果。他扯了扯嘴角，回他道：
“我也犯过错。你知道当我跪在地上给那人磕头道歉时，他说了什么吗？”
贺州当然不知道，一脸的怔然。只有他旁边的贺玄，紧紧抿着唇，像是在被审判那样闭了眼。
“他问我，‘你的道歉，算什么东西？’ ”
“你说，这位国君的歉书，对这些百姓来说，又算得上什么？！”
此话一出，其余三人皆是沉默。只有花城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面如死灰的贺玄。
忏悔对于受伤害的那一方来说既没用，又恶心。这是他亲自教他的。
原来那日在黑水河底的种种，兄长惨死，恶言相向，每字每句都扎在他的心里，没有一刻释怀过。
贺州没想到师青玄会有这样大的反应，他有些被吓到，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最后还是谢怜出来打圆场：“城门已经开了数日，我看回去的流民寥寥无几，那位国君早已人心尽失，这封歉书确实也收效甚微。”
“不过还有个原因。皇城没有为难他们，还解决了一部分人的生计问题。贺公子，你功劳很大呀。”谢怜笑着对贺州补充道。
少年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，他听谢怜夸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，挠了挠头说：“举手之劳，举手之劳…家里有些闲钱罢了。”
贺玄沉着脸一言不发，只是看着师青玄，见他脸色稍霁，开口道：“时间差不多了，该过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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